论"尝鲜"者说

"这世间本没有路
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——然则这路若是通到悬崖边呢？"

一

深夜里总有些亮着的窗子。
程序员们瞪着猩红的眼珠儿往云端传着二进制物事——他们谓之曰"测试包"。我曾在虹口某处弄堂口听得两个穿格子衫的后生议论："昨日又寻着三个崩溃！"另一个便抚掌笑："妙极！当浮一大白！"

二

分发之事原是极好的。
想那前清老药铺尚知挂个幌子写"虎骨鹿茸"，而今不过将二维码往群里一发便算是仁至义尽。"用户体验"四个字倒成了新式符咒——遇事贴将出来总能驱邪避凶。

三

"便捷"二字最害人
测试者们得了链接如同嗅着鱼腥的狸奴般急切点开。
却不知那安装包里的玄机：相册里藏着眼线
麦克风后头站着听墙根的
定位服务更是如古时差役腰间的枷锁——不声不响就套将上来。

四

版本迭代如陀螺转得快了
倒叫人想起绍兴城外的水车来。
昨日才说修复了闪退
今朝又冒出耗电如牛饮马槽的新症候。
那些个敏捷开发的法门终成了催命判官的朱笔——红彤彤地画着死亡线。

试看那些号称灰度发布的：十成里九成是灰心丧气者众
余下一成倒真个灰飞烟灭去了

五

"内测资格原是个围城。"
外头的人挤破头要进去领那虚无缥缈的特权
里头的人却巴不得快些逃出来——谁耐烦日日对着满屏红叉写反馈？
(注：叉非红底白字的叉)

• 彼等道是众包测试乃民主之体现
• 我看实则是让众人替他们的疏漏埋单
• 恰似让饥民尝未熟的观音土 还要夸赞其味甘美"

六

这劳什子的测试分发竟也成了生意经！
有贩卖邀请码的黄牛游荡于各论坛间
宛如从前卖官鬻爵的捐客般吆喝："最后一席！""绝版资格！"

末章·新药旧疾说不得

—壬寅年秋夜记于未冷的热管散热器旁

终究不过是场闹剧罢了。
他们造出光怪陆离的新世界
我们便不得不做那探路的猹——明知有钢叉在后头候着也要往前蹿。